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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62第三百六十二章悄然改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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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京官们皆知,皇上自登基以来,勤于政事,养民强兵,欲得一个太平盛世,然而大秦建国数百年,虽数逢兵变,却只是皇室内部争权夺利,实与普通民众、下层官吏毫无关系。 不管皇帝谁做,官员还是那些官员,官制还是那套官制,官风也还是那种官风……拿着国家俸禄却不办事,想做事的人却被庸吏缚住手脚,难有所作为……贫寒士子满腹才学,却因为无钱无门路,郁郁于乡野……皇上虽励精图治,却毕竟只是一人,再者,朝中武官如铁太傅,莫少将军,文官如洪太傅,堪称国之栋梁,余者大多为碌碌之辈,当着皇上说一套,背转身去面对下面的人,做的又是一套,长此以往,下级官吏往往对朝廷失去信任,不投靠新势力求利求禄,又哪里去寻出路?”

    秦程言如遭雷击,一向刚毅的面庞微微泛白——自十年前接父皇圣旨以来,他一直殚精竭虑,呕心沥血,所求不过一方太平盛世,未料十余年下来,国内弊政仍是数不胜数,从前与铁黎洪宇等外臣谋论国事,一直不曾听人提起,直到今日,由葛新亲口说出,方觉无比刺心!

    一时之间,郁闷之感骤然袭来,他颀长的身子不由晃了两晃,眼前一阵天昏地暗。

    “皇上!”顾不得失仪,葛新赶紧上前扶住,面露关切,“皇上,国事虽冗沉,却并非不可为,万望皇上保重龙体,徐徐图之,自有政清人和之时。”

    “政清人和?”秦程言眉宇之间,透出几分萧淡,“朕也知世事难为,以先皇之英明,还有宫帏之乱,储位之争,何况朕乎?”

    听他口吻戚伤,葛新心有不忍,慰言道:“皇上正值盛年,朝中能臣武将也不在少数,皇上所缺的,只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只是什么?”秦程言哗地转身,定定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只是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时间?”

    “是的,教化人心,移风移俗,向来是最耗费功夫的难事大事,自古以来的有道之君,莫不想天下大治,然而人心二字,向来就是最难束约的——历史上从来不少太平盛世,可即使是太平盛世,也往往有腐吏庸吏,更有那大奸似真,大伪似忠之辈,搀杂于其中,教人更加难以分辩,皇上以一人之心,一人之力,又岂能尽查天下人心?尽纠天下邪气?”

    “如你这般说来,朕,又当如何驱之?”

    “完善朝廷的礼仪、典章、法规,使民俗有所依,民心有所向,官吏有所惧,然有好的制度,未尝就能收到好的结果,还需清正耿介之士,精明干练之臣,代天执行之,若体系完备,下臣得力,三十年间,天下可大治。”

    “三十年?”秦程言唇边不由绽出丝苦笑——天知道他还有没有三十年?

    “皇上若有此宏愿,臣当尽心竭力,死而后已。”葛新后退一步,长揖于地。

    看着面前这个衣着朴旧的臣子,秦程言久久不语。

    教化人心。

    他终于明白,自己做了这么久的皇帝,于这一点上,始终是行止有亏。

    原因很简单——因为长期以来,他更祟奉权术、兵胜、王道,这也怪不得他,当初落难之时,他连存己之命都不能够,如何去做圣君?

    求存,乃是他当时唯一的本能,他的一切行止,皆出于这个本能。

    即便是登基之后,他御下之策,仍是作风刚硬,很多时候教人难以接受,却无人当他面议论,即使是莫玉慈。

    抑或者,是他们都熟悉了他做人做事的作风,无意间选择了跟从,甚至是祟奉,而葛新久在外任,于民间时弊,人心向背,民俗民情,自然要比身处深宫中的他,清楚得多。

    有一句话,葛新说得很对,天下者,为私利者多,为公利者少,是以教化人心,绝不可能单单只靠仁德,也不能只靠苛政,如何保持德与法之间的平衡点,才是一个圣明之君应该一生考虑的。

    对于这样的问题,他,从来就没有想过。

    “若朕欲变革求新,该当从何处着手?”终于,他放下帝王高高在上的架子,口吻谦逊地道。

    “皇上当广设乡学、县学、省学,让更多的民间子弟入学受教,更应在传统的科举考试之外,设置其他的科目,并由国家统一拨给相应的银钱,奖掖学而有成的杰出者,使之无衣食之忧,并前往浩京应考,择品优才高者,任为各级官吏,同时对官吏们实行全新的考评制度,凡优者,提升其品阶,同时给予相应的赏赐,使大多数官员,不为外物所诱,忠心侍主……”

    葛新滔滔不绝地说着,眼中闪动着星辰般的光芒,那不及中人的身材,愈发显得高大。

    秦程言入神地听着,连外边的天色几时黑下来,也全然无知。

    直到舱外响起安宏慎小心翼翼的唤声,秦程言方才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“皇上,”安宏慎垂手立在舱门边,也不敢进去,“皇后娘娘着佩玟来问,皇上用过晚膳了没有?”

    秦程言这才察觉腹中饥饿,看看意犹未尽的葛新,摆摆手道:“着人把晚膳送到舫中来,朕就在这里用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。”安宏慎领命而去,秦程言转头看着葛新,“你继续。”

    “即使如此,官吏们任职久了,难免会产生暮气,甚至贪恋权位,人浮于事,所以考评一事需严而又严,又不可过度,过度则官吏们无所适从,臣觉得,皇上可于每年的春秋两季,外放一批京官到各地任职,却不与实权,只顶个名儿,让他们仔细考查各地方官的政绩,事无具细,一应上报给吏部,让吏部择优升迁,碌者贬黜。最要紧的,还是贪腐一事——自开天辟地以来,凡掌权者,很少能不贪钱,不揽权,不纵私欲,之于这一点,皇上在树立清官好官典型的同时,也当订出一套相应的,官官相制的体系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官官相制?”秦程言听得有趣,打住他的话头,“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葛新诡谲一笑:“将政见不同,党派不同,出身不同,安放于相应的位置,使其互相制约,即使其中一方想中饱私囊,定然会处一时间,被另一方察觉并揭发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法子倒是有趣。”秦程言失笑,目视于他,“葛新,要朕怎么说你呢?”

    葛新一怔——他在这里谈论别人,议斥时政,条理分明,切中要害,不提防皇帝突然将语锋指向自己,饶是他持心谨正,也不免有些微局促。

    “你洞悉世情人心,却又不为其所拘,你智珠在握,满腹经纶,却不自骄自矜,确是能臣练臣干臣贤臣,只是朕想知道,你日夜思虑这一切,所为的,又是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为一酬胸中大志!”

    未料,葛新的回答,砍切而直接,竟是爽利之极。

    “堂堂男儿大丈夫,当存万世留名之心,当效千古圣贤之行!”

    “哈哈——”秦程言仰天长笑,压抑在胸中多时的郁闷之气顿时消散殆尽,禁不住用力地拍拍葛新的肩膀,“朕得爱卿,犹如得国器,必将珍之重之!许卿在京驻留十日,将今日之言论著述为策,朕当一一行之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十日,”葛新的语态淡然如常,“三日即可。”

    “好!三日就三日!”秦程言言罢,携着葛新走到案边坐下,恰安宏慎领了一队宫人,呈上玉盘珍馐,秦程言龙目一扫,发豪兴道,“取酒来!朕要与葛卿痛饮三百杯!”

    见皇帝如此雅兴,一向端凝的葛新眼中,也浮出几许笑意——皇上,感谢您的信任,自此以来,葛新为大秦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只希望皇上做一代有为之君,再创大秦盛世!

    更深夜静,宫灯昏黄的烛火,衬得整个殿痴更加幽谧。

    枕畔空空。

    窗外的风穿过树梢,发出迂回的咽声。

    莫玉慈素来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,可是此际,却也不禁起了几分伤感。

    想起前日去明泰殿,见他形容疲倦,欲上前相助,不料他却只拿话支吾,不肯以实情相告。

    国中定然有事。

    这是莫玉慈的第一直觉,却又不能开口直询,只得强自忍耐,折身回了后宫。

    其实这事,早在承宇出生之前,便隐隐有了由头,只是那时她怀着身孕,自是无法分心,可是现在,她焉能坐视不管?

    如此折腾一番,原本就淡的睡意早已荡然无存,莫玉慈索性起身下了榻,行至案边,取过纸笔,勾勾点点,片刻画成一幅图。

    盯着这幅图,她的黛眉缓缓蹙紧,只觉那画中似乎有箭头在不断流蹿,最后集中指向某一个地方——云霄山!竟然又是云霄山!

    云霄山?!

    一念及此,莫玉慈不由忆起当日纳兰照羽来时,那神神秘秘的模样——他说他“仗义出手”,是要收取“酬劳”的,可那“酬劳”到底是什么呢?为何从不曾听秦程言提过?

    这一夜,沧澜湖画舫之中,秦程言与葛新就诸般国事,彻夜长论无眠;

    这一夜,莫玉慈于凤仪宫中,画画写写,思绪兜兜转转;

    这一夜,看似平和的永霄宫外,风云悠转,有多少人事,不知不觉间已然改变……